外公與黃地瓜

地瓜是我從小到大一直怎麼吃都吃不膩,且愛的要命的食物。 而家裡面的人卻沒有一個像我這樣這麼迷戀。

小時候,媽就跟我說:「妳可能是隔代遺傳吧,就像妳外公一樣……。」

那個日子近了,所以最近也很少到住處巷子外的地瓜攤光顧。平常下班後,總是不厭其煩的多繞了一條巷子專程去買,地瓜攤的老闆娘待人很親切,我大概也成為她的老主顧之一吧!總會告訴我今天紅的還是黃的地瓜吃起來比較甜,而我通常會聽她的建議買比較甜的,如果是紅的比較甜,就會請她再包條黃的地瓜。只因為小時候有次在外公家吃早餐,吃的是地瓜稀飯,看見外公吃到黃地瓜便開心地大口咀嚼著,也跟著扒了一口有黃地瓜的稀飯,真的好好吃,我想這果然是隔代遺傳啊!


小時候沒有多想,知道外公也愛吃,所以我也信了。(多半是受到日據時代生活條件的影響,爺爺奶奶一輩的長者對於地瓜是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在的。)幾乎是外公早上載送我去小學的一、二年級,我有次在路上問他:「阿公,你也愛吃地瓜嗎?」。路上等紅綠燈的當下,他笑著回過頭來對我說:「唉喔(愛啊),哇馬愛呷啊!(我也愛吃啊)」,然候我就真的認為吃東西是會隔代遺傳了。小時候和外公一起吃地瓜的情景並不多,也許有、也許沒有。只知道小時候常常去外公家玩,但真正的目的都是要去外公家附近的電動玩具店玩任天堂。外公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買了紅白機給我,從此種下了玩電玩、近視和學美術的因,聯絡簿裡的空白處和課本上畫的全都是超級瑪莉和香菇公主。假日閒來沒事的時候就打電話央求外公載我去換新的卡帶回來或是買其他玩具……。外公太寵我,常常就這樣來回我家和自己家,騎車往返一次也要花上快40分鐘了。

現在看到電視在播「櫻桃小丸子」,我總覺得自己小時候根本和小丸子沒什麼兩樣。有一天,小丸子想要腳踏車店裡一台看起來貴得要命的「小紅馬溜溜車」。小丸子先是哀求了爸媽卻遭到拒絕,知道爸媽不可能買給她,於是賴著爺爺不放,爺爺因為疼愛孫子,想用老人年金去弄一台溜溜車來給小丸子,後來在街上巧遇花輪要去吃高級壽司而跟著進去點菜。因為兩個人吃的壽司套餐太貴,導致沒有足夠的錢再買溜溜車。

臭bi有次和我看到重播的這一集便揶揄我:「瞧!這像不像妳?妳小時候就是這樣跟阿公要東西的!」。我非常不好意思的點頭,覺得既難過又生氣,當我轉台看到當天故事內容是小丸子又跟爺爺撒嬌要東西的時候,我總是好想去給過去的自己一巴掌,告訴小時候的我『妳不要太過份了!爺爺快70歲了一大把年紀,不是來給妳當僕人差遣用的……!』

外公因為長期抽煙喝酒的關係,在大三那年的夏天尾聲走了,得知他住院是在五月,正值畢業展提案的前夕。趕到醫院探望外公時,他已經暫時睡著了就沒吵他,聽舅媽講了一下病情狀況後,我還是和臭bi在樓梯間抱著大聲痛哭好一陣子。期末提案當天,也一直無法提起勁來做報告,什麼話都不太想說還是得上台。

我從小就不擅長能言善道,長大了成人了也還是如此;比起寫字或者敲鍵盤描述自己的意見,要當著眾人面前說話更是讓我覺得既痛苦又難堪。因為一激動就會想掉眼淚或是越說越快。結果好像還是講得丟三落四,當時真想把稿子摔在地上回家,但還是得勉強裝作沒事撐下去。

大三暑假剩下兩個星期不到,外公走了。我忘記因為什麼事而沒有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只記得火化的那天天氣晴朗炎熱。事後我想拼命想起他還健康的時候、帶我去吃大智路爌肉飯的時候、載我去上小學的時候、教我唸五十音的時候、買任天堂紅白機給我的時候、吃地瓜稀飯的時候……。可是馬上浮現的卻是他意識模糊地躺在病床上,抽痰抽到他都覺得很痛苦,想要把抽痰管子拔掉,而我們拼命壓著他的手的時候。

已經過了六年,我一直很少在夢裡看到外公。有人說這樣是好的,表示他已經沒有牽掛了,我不知道,或許是吧!至少不會繼續因為癌症而疼痛倒是千真萬確的。

如果哪一天夢到了外公,我好想回到小時候的我,俏皮地問一下:「阿公,你比較喜歡吃黃地瓜對不對?」



臭bi也寫了一些關於我還沒出生時,或是我們共同記憶中的外公的一些大小事……

我的外公

今天在妹妹的部落格讀了她的新文章, 跟外公有關, 實在摧淚啊..
http://hikaneko.spaces.live.com/default.aspx?owner=1

我們家三個小孩, 老二是男的, 小時候是鄉下爺爺奶奶帶的, 我是外公外婆帶的, 好像過了四, 五年才一起住, 這個弟弟感覺像外人..

小時候, 爸媽在天未亮的時候就出門工作了, 所以我都跟外公外婆一起, 外公從騎古早那種笨重的腳踏車 , 到後來騎也是笨重的摩托車, 載我上學, 買東買西, 我的認知裡, 外公才是真正的麻吉..因為他會陪我看文藝愛情電影, 幫我跑唱片行 , 要老闆翻錄我列的流行歌曲, 一起吃挺貴的隔間肉冬粉湯...我倒出牛奶罐撲滿裡的銅板, 煞有介事的分給我最愛的外公外婆是他們最感到窩心的時候...

五年級, 妹妹出生, 長大, 外公還是騎笨重的摩托車接送上下學, 送午餐..妹妹任性的賴著外公瘋狂買任天堂卡帶, 外公還是專車服務到底,  這件事曾經讓我非常生氣, 有一回外公來接妹妹, 正要出門就被我攔了下來,  十幾歲的我狠狠的把外公罵了一頓, 完全忘了自己小時候也是像妹妹一樣啊....

考上大學, 外公外婆很高興..考上教師, 他們比我還樂...但這之間, 因為某些我不想記得的因素,  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接著便是外公因骨癌住院, 我和妹妹到醫院看他, 那時他的意識與平常無異, 我們還有說有笑的陪他吃午餐,  但我和妹妹心裡都有數,  出了病房, 在樓梯邊抱著痛哭...然後換到安寧病房, 外公有時痛的意識不清, 我看到外公身上穿著的是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襯衣,  心裡真的好心疼, 眼前的這個人一生辛苦忙碌, 卻未曾享受過....

火葬那天, 我開車載大家, 我記得說了一句話, 外公第一次坐我的車, 卻不是讓我載他去遊山玩水....跟妹妹一樣, 這些年過去, 我沒夢過外公, 也很少想到他, 也許就像妹妹寫的, 外公現在過的很好 ,  可以不必再牽掛, 再煩惱, 可以舒舒服服的翹著二郎腿, 喝他最愛的保力達加米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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