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傳》──大河劇暨電視小說讀後感

　　　

以往我所知悉的坂本龍馬，只是很粗淺地知道他是「提倡了大政奉還，讓德川幕府緊握了260年的權力地位，終於可以和平地交回給天皇、第一個提出「日本國」的概念，讓日本免於遭受到像中國在清朝被歐美列強瓜分的命運」的傳奇人物。

真正對坂本龍馬開始感興趣時，應該是在去年開始看〈仁醫〉的時候，內野聖陽在戲中演的龍馬放浪不羈，雖然不是劇中的主角，但卻意外地搶眼，還和大澤隆夫的南方　仁醫生成了好朋友。我想可能是因應劇情的需要，所以這齣戲中的龍馬個性也有點令人捉摸不定，但仍然可以看出轉瞬之間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意志。




　　　
　　　（氣勢磅礡的龍馬傳片頭主題音樂）
2010年年初恰好也看了第一集，探探口味再來決定要不要繼續追，雖然早知道是福山雅治來擔綱主角，但老實說當時也沒多大期待，因為並不是他的粉絲。截至這齣大河劇之前，也僅僅看過〈偵探伽利略〉、〈美女或野獸〉和〈一個屋簷下〉（←這部片好舊～可是在國中時期看的！），認知中的福山，外型似乎適合貼近大都會中的紳士，最近印象最為強烈的就是〈偵探伽利略〉中的湯川學教授了！

能不能跳脫過去演的形象，把歷史人物也演到印象深植人心？讓觀眾認為：「這位是和過去的（龍馬）不一樣，是一位新的龍馬！」真的是看完才會有答案。在過去NHK四十八部大河劇中，以龍馬為主角的已經有五部了。如何跳出以往框架，創造出全新的龍馬也是這部〈龍馬傳〉的特色。第一集和過去大河劇的架構相彷，都是從主角的童年開始敘述起。不過這次，卻是以雙主角的故事架構，以另一位主角──岩崎彌太郎（三菱財團創始人）的觀點，來敘述他所認識的坂本龍馬。

飾演岩崎彌太郎的演員，香川照之，就算不是擔綱主角，也都是稱職到發光發亮的綠葉，一出場總是散發著魅力，一直是我滿欣賞的資深演員，之一。初次看他的作品，是2002年的NHK大河劇〈利家與松〉，香川飾演的木下藤吉郎（日後的豐臣秀吉），角色令人印象深刻，除了在電影中活躍外，之後也開始把觸角伸向偶像劇。即便是配角、或客串個一兩集，都很難不注意這位演什麼像什麼，動靜皆宜的東大高材生。

香川桑在古裝扮像中老是以髒兮兮的形象出場呢！據他在側拍花絮中表示，他也很喜歡自己把弄得蓬頭垢面的XD
　　
『龍馬是我在世界上最最討厭的人！像他這麼有女人緣、油腔滑調、做什麼事又如魚得水的，這麼討厭的人我找不到第二個了！』
第一回一開始的彌太郎，也因為龍馬間接的幫助，終於脫離了貧窮潦倒，成為三菱郵船的創辦人。在酒宴中面對報社記者想要採訪龍馬的生平，一開始便生氣到面目猙獰地如此咒罵著。然後隨著故事的進行，彌太郎娓娓道出從小和龍馬相識、到成年、到最後龍馬被暗殺的過程。

從開始到最終回，彌太郎一提到龍馬，甚至周邊的人都在談論龍馬時，總是很不客氣地稱他為「那傢伙」、「那傢伙」的。幾乎是只要耳朵一聽見「龍馬」這名字，便一副好像積欠了幾輩子的債般，總是恨得牙癢癢。其實彌太郎一直視龍馬為一生的摯友，只是這個人的個性實在太令人討厭，從來就不坦白，老是愛以挖苦嘲諷的方式來待人。

少年時期的龍馬，雖然生長在土佐藩的下級武士之家，說是具有武士身份，但從小就只是個愛哭愛尿床的小鬼，甚至連練習竹劍，在揮劍時也喊得氣若游絲，完全看不見武家男孩應有的氣慨。在姐姐乙女的訓練下，總算稍稍有起色，也意識到自己長大後是要繼承家業的。為了能更加精進，決定動身到江戶的道場學習更高深的劍道，以便日後返鄉能開劍道場為業。

這一趟江戶之行，卻意外改變的龍馬的命運。因為當時美國的海軍將領‧培里率領黑船鑑隊抵達江戶灣，親眼目賭黑船的龍馬，領悟到光憑刀劍是不可能敵過海上來的軍隊或大炮，也意識到若是幕府不知變通想硬行鎖國制度，消極的驅逐外來艦隊，日本屆時也一定會被美、英、法國等外強侵略瓜分。於是拜當時最有遠見的幕臣‧勝海舟為師，積極加入海軍操練所，希望日本也能組成一批海軍，以便和外國有同等的實力。

之後勝海舟因故而觸怒德川幕府，海軍操練所也被迫關閉。幾位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至親好友被迫斬首，龍馬從小敬愛如兄長般的武市半平太因為組織「土佐勤王黨」而入獄被命切腹，領悟到人的生命如此短暫渺小。加上從小生長在上級武士欺壓下級武士的土佐藩，失去雙親的傷心，和親友離別、每天面對殺與被殺的恐懼，讓龍馬立志要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要好好洗滌時局動盪中，已顯得殘破不堪的日本。

　　　

與一同在海軍操練所學習的同志們，龍馬來到這一生留下燦爛足跡的長崎。

在寺廟中看見了來自清國（中國清朝）的舞龍舞獅，外國人在長崎可以自由在自的進行貿易往來，因為這是幕府在當時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龍馬和海軍同志們在這裡組成以「龜山社中」為名（之後更名為海援隊）的貿易公司，龍馬社長，於焉誕生。也開始接觸西方傳進日本的技術，比如製作卡斯提拉（カスティラ，也就是現在所說的長崎蜂蜜蛋糕=カステラ）、拍照、學習西洋的社交辭令。

第一部、第二部的鋪陳偶爾總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但對於想了解龍馬前半生的歷史卻是非常必要的，揮別之前的不安與沉悶，第三部的龍馬開始大活躍。偷偷在人家蛋糕店舖廚房外抄筆記，然後回家（回公司？）以狐疑的神情聽著長次郎指示攪和蛋白麵粉砂糖的神情，或是龜山社中成員們面對照相機時，那種怕靈魂在快門一開就被吸走的不安反應，以現在的角度來看覺得是很逗趣，不過當時普遍的人可是對這東西怕得要命呢。

　　　

若以兩百年前的眼光來看，做外國人吃的蛋糕真是件了不起的事啊！（雖然第一次烤出來的成品真是難吃，但後來技術也漸入佳境了。）照相機這玩意兒也絕對是能不碰就不要碰，因為什麼時候靈魂被吸走都不知道。

一方面拓展海援隊的事業，進行海上貿易。一方面也要進行洗滌日本的大業，但首先要讓各藩團結，在龍馬奔走下，終於好不容易促成在蛤御門之變中，成為死對頭的桂小五郎和西鄉隆盛握手言和，締造了薩長同盟。其實在透過坊間相關歷史書中，我很難理解為什麼長州和薩摩積怨，讀到這一段也只是幾百字的文章輕描淡寫帶過，幾次甚至對這段沒興趣，就索性跳過了。

透過一回一回的剖析，才知道以當時的時局要讓兩個互為仇敵的藩國放下武器，「共同」對抗幕府是多麼艱辛的事（別忘了，一開始長州擁兵自重的目的是想獨立。）而龍馬，做到了。雖然過程也許稍稍加油添醋了些，但〈龍馬傳〉中的薩長同盟的過程真的描述得很精彩，特別是西鄉沒有履行約定去見桂小五郎的那時候，兩國即將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似乎快令人窒息！

另外和紀州藩（德川御三家之一）的撞船糾紛（伊呂波丸事件），也是第三部裡最精彩的劇情之一。雙方人馬在談判桌上經過幾次的爭辯卻毫無結論，紀州藩甚至還竄改航海日誌上的記錄來推卸責任。

之後龍馬不急不徐地從懷中掏出世界通用的《萬國公法》，請來公正第三人的裁判，任何事都站在時代前端的龜山社中終於在這次訴訟中勝利，加上彌太郎長年練就的商人腦袋（奸商？），對紀州提出高額的賠償金，簡直把德川家吃得死死的，看見紀州藩主當下那咬牙切齒卻又無以反駁的嘴臉，真是大快人心。

幕府料想不到的是，讓這兩藩同盟的、打贏和德川宗家訴訟的，竟然都是土佐藩的脫藩浪士──坂本龍馬。於是，在薩長結盟之後，看不慣他這樣到處吃得開的人越來越多，於是龍馬立場更加危險，甚至是過著必須化名才能躲過幕府追殺的日子。



為了能和世界接軌，站在同等的地位，首先就必須捨去過去每個藩各自為政的制度，重新整合並讓彼此產生共識。龍馬綜合了從小到大的見聞、師長、互為兄弟、知己的人們，甚至是幼年教導他為人處世絕對不能用仇恨解決的母親，為日本的未來提出「大政奉還」。

龍馬所希望的是：所有人不再有階級之分，商人農民在路上看到武士不需要再跪地行禮。大家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志向做想做的事（前提當然一定要是正當的），不用背負可能被滅族的包袱。領導人也不再是那之前居於上位、死守政權不放的德川幕府，只要有想法有能力的，大家都可以是領導日本走向光明未來的人。

姑且不提後來新政府走上軍國主義之路，龍馬最終還是無緣親眼目睹夢想中，那個人民可以不用顧慮階級地位、笑著過生活的時代。在大政奉還後不久，旋即被幕府守舊派的人士暗殺，得年三十三歲。龍馬短暫的人生經歷了無數個大風大浪，自己卻也製造了大風大浪，意無反顧地追尋還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的夢想。日本成語中那句「一生懸命」，用在龍馬身上更是貼切。一旦貫注所有的精力去做的話，這個世界是會幫努力的人留下一個位置的。

與電視劇同時進行的小說，也跟著反覆看了數遍。即使電視小說乍看是以大河劇為根本、再加以潤飾過的劇本，都很難不繼續追著文字，但又和實際演出的劇情有一些微妙的差異，這也是閱讀時的趣味。從閱讀，再加上福山龍馬的影像拼湊出龍馬的一生，也許不盡然為真（真正的龍馬沒那麼帥氣、真正的龍馬和彌太郎是在長崎認識的、真正的龍馬和彌太郎其實感情好得很！） 。卻為這位日本人心中的國民英雄打造了全新的印象。

說龍馬是引導日本邁向現代化的國父，我認為當之無愧。

　

福山龍馬、香川彌太郎，真是謝謝你們，還有演員名單裡都非常敬業的大家，這真是一部完整度極高的龍馬的故事。

PS.：若那時龍馬從江戶學成後便傻呼呼地回到土佐，開了劍道館這麼過完一生的話，也許現在日本的新幹線才剛起步呢！

（＊以上劇照均引用自NHK龍馬傳：http://www9.nhk.or.jp/ryomaden/）
《龍馬傳》
福田靖‧著
青木邦子‧執筆
如果‧出版


後記：
2010年年底，NHK重新把龍馬傳濃縮為兩集的精華版，其中穿插了重要演員到相關角色的淵緣之地的外景。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演後藤象二郎的青木崇高，來到武市半平太的墓前參拜哽咽的那一段。這段劇情在第二部中是最悲的部份，卻也是龍馬收起以往放浪不羈的個性，轉變成收斂穩重的一部重要劇情。

武市因為被藩主山內容堂拔擢為上級武士，按規定是不能以不正方式問出暗殺叔父吉田東洋的人是誰，所以象二郎只能從以藏下手，讓武市幾乎是每天從牢房裡聽見以藏因為嚴刑拷打而發出悽厲的哭聲。劇中武市對待以藏就像是對待親弟弟般疼愛，因為個性單純，卻同時也被武市利用來當暗殺的工具，是第二部中的一個極為可憐的悲劇人物。

或許是對於飾演的角色和對手有特殊情感而自然產生的反應，電視前的我，突然在那一陣子也覺得鼻酸了。